第285章 他明白了

　　凯瑟琳的调令被拒绝了。
　　通话视频中，她的表情有些沮丧，杨洺试图安抚她的情绪，但很多话到了嘴边，却没办法说太明白。
　　他又能怎么安慰凯瑟琳呢？
　　去说，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还是善良的，还是说人类社会无论如何变化，都会产生这部分的污垢？
　　这些道理凯瑟琳都懂，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所见的现实。
　　归根结底，也在于帝国一贯的宣传中，把帝星宣传的太过光明，沐浴帝星荣光是很多谢尔曼帝国公民一生的向往，实际上那里却满是污垢。
　　“凯瑟琳，”杨洺沉声道，“或许你可以试着放掉这些情感，只把这当成一份工作。”
　　“嗯，”凯瑟琳捂着额头坐在书桌后，“你不用担心我，我只是不满，但不会去做什么过激的行为。”
　　“我去找瑞瓦主任交涉一下。”
　　“不用，”凯瑟琳立刻道，“洺，我的事，请让我自己处理，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心，但我们是恋爱关系，不是父女，我不能在各个方面都依赖你。”
　　“没问题，”杨洺正色道，“保护好自己，情绪糟糕就想办法跟我通信。”
　　“没什么问题的，”凯瑟琳露出了几分笑意，“我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巡逻路线，离那些王公贵胄的庄园远一点就好了，这里还是有一些零散城市的，毕竟这颗行星要运转，也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。”
　　两人又聊了几句，凯瑟琳这次的星外巡逻已到尾声，只能恋恋不舍地挂断通信。
　　艾德旺在旁嘀咕着：“嘶——白色幽灵和帝国超级改造者队长，如果孕育出子嗣，那会不会直接战斗力爆棚？”
　　“你以为我是超级赛亚人？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
　　“啊，没事……走走走，打球去！”
　　杨洺将艾德旺轻松提了起来。
　　艾德旺抱怨了几句他刚结束工作想休息一会儿，但还是乐呵呵地冲向了不远处的沙滩，被一群俊男美女带着敬仰的目光簇拥包围了起来。
　　落风帝国史上最接地气的皇帝，非这家伙莫属。
　　杨洺刚玩了没一会儿，就被连续的夺命连环通话申请拉回了休息区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艾德旺通过他的电臀在那把妹。
　　没办法，谢尔曼帝国荣誉子爵就是这么忙碌。
　　隐藏耳机中传来了律的提醒声：“老板，瑞瓦主任似乎很着急。”
　　“记得修改我面部特征和背景。”
　　杨洺故意咳嗽了几声，打开了屏蔽设备，选择接通通信。
　　他的背景顿时成了素雅安静的高级病房，本来光着膀子的他，身上也‘多’了一身医疗服。
　　“哦，”瑞瓦主任皱眉道，“你好点了吗？”
　　“还好，”杨洺有气无力地道了句，“这是代价，主任。”
　　“抱歉，我本不该打扰你。”
　　瑞瓦主任轻轻叹了口气：
　　“这次通话带着一点私人性质，汉顿，你在跟凯瑟琳恋爱对吗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”杨洺立刻点头，“我们的感情相当不错，我们都很喜欢跟彼此相处。”
　　“这很好，我是说，她能通过体会恋爱丰富自己的人生，这很不错，”瑞瓦主任道，“她最近的情绪可能会有点沮丧，这容易诱发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，我希望你如果有机会跟她通话，就多陪她聊聊天，或者你可以录制一段视频，我帮你转交给她。”
　　杨洺突然道：“主任为什么要拒绝她的调岗申请？”
　　瑞瓦主任略微皱眉：“看来是我多虑了，你们一直在交流，那就没其他事了。”
　　杨洺又道：“出现这样状况的超改者多吗？”
　　“这不是你应该问的。”
　　“不，主任，我觉得你有必要告诉我这些，”杨洺淡然道，“如果超改者失控，除非你们动用无敌舰团，不然就会遭受巨大的损失，而我，一个没有被打上思想烙印、对帝国忠心耿耿的古神改造体，可以帮你化解很多麻烦。”
　　瑞瓦主任摆在桌面上的双手缓慢地十指交叉。
　　杨洺笑道：“我们应该互相信任，主任，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，更高的爵位、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名望。如果你觉得我对帝国有危害，你可以选择和我保持距离。”
　　“是的，你有野心，你的野心符合长老们的期待。”
　　瑞瓦主任略微皱眉：
　　“这虽然是机密，但你身为超改者的一份子，也有权限获知部分。
　　“现在有十几名超改者出现了不同程度厌烦帝星的情绪，约占此刻调去帝星的超改者总数十六分之一。”
　　杨洺纳闷道：“这么多超改者调去帝星干什么？单纯用来巡逻？这不是浪费高端战力吗？超改者之前虽然帮长老院做很多脏活，但好歹也都挺注重效率。”
　　瑞瓦主任并未接话，只是道：“你刚才提到的思想烙印，与我们预期的效果出现了偏差。”
　　“或者说，”杨洺笑道，“是长老院原本设定的烙印中，有意淡化皇权，强调效忠主体为帝国本身，而超改者进入帝星后，思想烙印出现了反作用。”
　　瑞瓦主任默然不语。
　　杨洺笑意渐渐收敛，坐在那陷入了沉思。
　　就当前银河系的局势，《深渊》中的信息已经没了参考意义。
　　杨洺道：“这件事的本质，是伟大的皇帝陛下突然想收回一部分权力了，对吗？”
　　“汉顿，你总结这些没什么意义，”瑞瓦主任道，“长老会几次点名要你进入帝星，我都以你在养伤为由拖过去了，但如果陛下哪天问起你为什么没在帝星，那将会有些麻烦。”
　　杨洺笑了笑，眼中有少许光亮闪烁：“主任，帝星最近有些不正常，我建议让对帝星感到不适的超改者离开。”
　　“帝星永远不会有正常或者不正常，帝星会永恒运转，汉顿，这是不可动摇的核心原则，”瑞瓦主任提醒着，又忍不住加了句，“这件事上我没有发言权，不过我会去尝试一下。”
　　“我替凯瑟琳他们谢谢主任。”
　　“好好养伤吧，躲开漩涡是明智的选择，稍后请多给我一些你在养伤的证明，另外……”
　　瑞瓦主任意味深长地道了句：
　　“你这背景也太假了。”
　　杨洺表情一滞。
　　……
　　帝星，漩涡。
　　谢尔曼帝国的中枢，又会出现什么问题？
　　晚上的海边宴会厅中，落风帝国富商名流齐聚一堂。
　　艾德旺在二楼的看台上，拉着七八名跨国集团的大资本代言人畅聊投资前景。
　　杨洺在角落吃吃喝喝，身前站着四名穿着小礼裙的年轻女护卫。
　　她们脸蛋不错，身材苗条，但眼神凶神恶煞，阻挡着一切想上来跟杨洺搭讪的女人。
　　——实际上，因为医美发达、技术成熟，只要女孩有心，长相都可以依据自身特色变得美美的，很多国家都会立法规定居民调整容貌程度不能超过5％～10％。
　　这是爱蜜莉雅殿下的侍卫团队，暂时被派来保护杨洺。
　　当然，她们主要是守护杨洺的裤腰带。
　　“哇哦！看看这是谁！？”
　　略带夸张的嗓音在旁响起，杨洺不用抬头，已经咧嘴笑了出来，但他抬头一看，扭头喷了一口饮料。
　　某个与爱因斯坦同款经典发型的能源大亨，穿着笔挺的礼服，端着一只镶钻的酒杯，带着十颗明晃晃的贵金属大戒指，那张老脸的皱纹明显少了很多，脖子上的元素周期表最后一排元素材质、特殊处理过无放射性大链子，差点晃瞎了杨洺的大眼。
　　杨洺笑骂了句：“我的大副，你这打扮什么鬼？”
　　“不昂贵吗？”
　　科列夫随着鼓点晃动身体，在四位侍女那忍笑的表情中，一屁股坐到了杨洺的身边。
　　“真不错啊，现在的生活。”
　　杨洺嘴角微微抽搐：“我在外面打生打死，你在这享受生活，还觉得是我坑你来这吗？”
　　“当然，”科列夫喝了口酒，“人生并没有找到新的意义，只是进入了新的享受阶段……我向往你的生活啊，我亲爱的大侄子，我想去远航，去领略不同星球的风土人情。”
　　杨洺一本正经地说着：“我要带上妻子的骨灰和基因序列铭牌，在银河系边缘进入永恒航行。”
　　科列夫话头顿时被噎住了。
　　杨洺挑了挑眉：“米米莉最近怎么样？还在追求她的海盗梦想吗？”
　　“她最近又扩大了舰队规模，搞了个五百米级的巡星舰，”科列夫皱眉道，“这其实有点危险，只有几艘小破船的海盗是无害的，但拥有了一定战力的海盗，就会成为那些小国的眼中钉，毕竟这真的影响到了那些小国的安危。”
　　杨洺纳闷道：“她攒钱速度这么快吗？”
　　“是律给她的，”科列夫叹道，“米米莉现在可不只是帮我了，她也在帮你去恫吓一些小国，为落风吞并它们做一些铺垫。”
　　杨洺：……
　　这个他倒是看过律的汇报，不过事情太多，也没太在意。
　　杨洺道：“你不想让米米莉参与进来的话，我让律停下对她的支援。”
　　科列夫立刻摇头道：“不，不，这样很好，她有你看着，有律帮忙，又有莫莉守护在身边，我可以很安心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，米米莉具有领导才能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”
　　“不过，关于她，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。”
　　科列夫反手勾住杨洺的脖子，低声问：“我女儿漂亮吗？”
　　“那可以说是银河大美人儿了。”
　　“莫莉告诉我，她的喜好有些奇怪……这有些难以启齿，当然，我尊重她、尊重她的一切，也能接受这些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劝她一下。”
　　杨洺嘀咕道：“你总算是发现了。”
　　“你早就知道？”
　　“放心，我可没对我侄女下手，你知道的，我不缺女人，”杨洺连忙解释着。
　　科列夫双眼满是锐利光芒：“你在心虚？”
　　“怎么可能。”
　　“哼，我女儿这么漂亮，你有点想法也很正常，”科列夫淡然道，“不过你能拒绝她几次邀请，这同样赢得了我的尊重。”
　　杨洺问：“她谈恋爱了吗？”
　　“并没有，”科列夫道，“她向往强者，对那些屈服于她威慑力的人从不会正眼看一眼。”
　　老头嗓音顿住，低声道：“除了这件事，还有第二件事……她的问题其实有些严重了，而且她对我有很强烈的逆反情绪，只有你说话她才会听，她想要改造自己，现在更倾向于机械改造。”
　　“机械改造？”
　　杨洺脑海中浮现出了《深渊》中的著名NPC‘星空寡妇’米米莉，她最强大的状态，好像就是自身接入一台千米高的强大机甲。
　　当然，那是军团级BOSS形态，小队级BOSS形态还是身材妖娆、脸蛋美艳的类型，身上确实是有机械改造的痕迹。
　　顺带一提，星空寡妇的外号来源，并非是因为她本身是寡妇，而是她制造寡妇。
　　因为她的舰队连续征战星际各处，杀人数都算到了她头上，且各国舰队效命的士兵以男人居多，所以得到了这个‘美誉’。
　　科列夫叹道：“帮帮我吧，我是真的没办法了。”
　　杨洺幽幽地道了句：“你是不是对改造人有什么歧视？”
　　“当然不是。”
　　科列夫淡然道：
　　“我的观念很星际的。
　　“但是，生化改造死亡率居高不下，而哪个父母想看到自己的儿女变成半人半机械的身体呢？
　　“为了减少排异反应要灼烧皮肤、注射针剂，拆下了机械的部分，身体就成了残疾。
　　“机械改造大部分都是截肢伤员考虑的方向，她是一个健全、完整、健康的人类，她还很年轻，而且个人力量再强，也不如自己的舰队获得实质性提升。”
　　杨洺问：“她为什么非要改造？”
　　“为了追上你的步伐，”科列夫将酒水一饮而尽，“帮我一下。”
　　杨洺点点头，轻声道：“让她过来，我在伊兰朵星等她，我会带她四处走走，但能不能劝住，我也不敢保证。”
　　“你开口总归会有效果的，”科列夫顿时松了口气。
　　杨洺心底正有一些困惑，与科列夫讲述了帝星如今的反常状况，想问问科列夫的意见。
　　两人在角落聊了一个多银河时，科列夫仔细思考了一下，也没能给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建议。
　　“不要跟谢尔曼帝国为敌。”
　　这是科列夫当晚说得最多的话。
　　……
　　帝国边境，一艘刚完成了秘密任务的毒刺舰，在进行下次跃迁前的储能工作。
　　舰桥，舰长座椅上，穿着灰白色长袍的布莱仰头躺在那，将一本纸质书搭在脸上，似乎这样能直接吸取里面的知识。
　　一旁传来了同行几名超改者的议论声：
　　“唉，这是要做什么？怎么把我们都聚去帝星了。”
　　“是要提前进行大规模实验吗？”
　　“别乌鸦嘴，老子本来还有十二年可以潇洒！真被你说中了，那老子可亏大了！”
　　“我听他们说，有不少超改者思想烙印出现问题了，可能要重新大规模做一次思想烙印……”
　　“真的？”
　　“谁知道呢。”
　　布莱轻轻皱眉。
　　如果重新打思想烙印，那他的异样会不会被发现？如果真是这样，自己牺牲了倒是无所谓，暴露了主人的野心那就不太好了。
　　主人的野心？哦，不不，这个形容词不够美妙，那应该是伟大且坚定的志向。
　　虽然主人并没有明确表达过，但布莱确信，自己的领悟和推演不会出现什么差错。
　　嗡、嗡。
　　布莱拿下书本，打开了通信器。
　　不远处那几名超改者立刻闭嘴，似乎是被布莱这边的动静‘吓到了’。
　　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布莱，看到了发起者的头像后，精神立刻振奋了起来。
　　是主人。
　　【帝星有异，小心提防，多些自保的意识。】
　　多些自保的意识？
　　主人的意思是？
　　布莱缓缓扭头，看向了那几名正低头的超改者，嘴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。
　　他明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