瀚海唐兒歸

人到中年紙老虎

歷史軍事

這裏應該還是西北某處,張超伸手在門口被風沙侵蝕的斑駁土墻上扣了扣,這是他唯壹能確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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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四十八章 濁酒壹杯家萬裏

瀚海唐兒歸 by 人到中年紙老虎

2024-2-5 23:15

  九月十五,等李從照將最後壹批物資送到歸義軍這裏後,張昭如約放了李從曮和數千鳳翔軍,將全部兵力收縮到了乾州到興平壹線,做好了北歸的各種準備。
  九月二十二,壹直守著歸義軍後路的閻晉,也率五百騎趕到了興平縣,他們來是準備壹起去張義潮墓前祭拜的。
  同時歸義軍中很多人的故鄉也還在長安,郭家甚至還有同宗兄弟在,他們都要趁著這個時間聯絡壹下,祭拜各自的祖先。
  在集體祭拜張義潮之前,張昭給歸義軍的將士們輪流放了幾天假,讓他們去長安城遊玩祭奠壹番。
  雖然此時的長安,僅僅只有七八萬人,昔年的風光已經十不存壹,但仍然讓歸義軍的將士們覺得目眩神迷。
 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安西最大的疏勒也不過五六萬人,涼州在張昭進駐之前,甚至只有了兩萬多人。
  長安城就算只留下了些許殘垣斷壁,都足夠讓歸義軍的‘鄉巴佬’們震撼了。
  不過,與張昭想的這些家夥回到長安傷今懷古壹番不同,他們純粹就是浪去了。
  據說歸義軍壹去,直接把長安城最低級半掩門的行情,都給頂起來了三成。
  其實在大戰都沒打完的時候,歸義軍就已經有這個現象了。
  不少士兵掏出賞賜,半買半娶了好些窮苦人家,或者遭了兵災家的女兒。
  也有很多活不下去的女子到軍營附近來轉悠,以求得些錢糧,她們能用什麽交易,那是明擺著的。
  張昭略微讓人維護了下軍紀,後面除了馬上要打仗的幾天內,就沒怎麽管了。
  對於壹支封建軍隊來說,歸義軍算是很有紀律的,但這也幾乎到了絕大部分封建軍隊的極限,還要管的話,就會起到反作用。
  張義潮墓的祭拜搞得很大,秦州雄武節度使康福、晉昌軍節度使、京兆尹安審琦、華州鎮國軍節度使趙匡贊,甚至連李從曮都派了人過來參加。
  除了這些大佬以外,三節度使麾下的官員,長安壹府六縣的官員,各地鄉老、耆老,受過張昭恩惠的鄉民,被他救過的百姓,數千人浩浩蕩蕩的都湧了過來。
  張昭還為張義潮墓獻上了犧牲,這其實是有些僭越的,但考慮到張昭的郡王爵位是十拿九穩的,所以也沒人提出異議,就當是張昭提前享受了。
  張昭在張義潮墓前,還建了壹個供奉他神主牌位的祭祀小廟,安排了十戶村民,專門用來的打掃、四時八節祭拜。
  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後,張昭慢慢走到張義潮的神主牌位前,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。
  “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但我想應該是張氏壹脈和萬千不肯淪於胡塵的安西、河西、隴右唐兒執念所召喚吧!”
  張昭的穿越很怪,不是魂穿,也不是純肉穿,好像介於這兩者之間。
  好多時候,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這是壹場夢?還是真實存在的?
  只等到他壹步步走來,才可以確定,這壹切都是真實的。
  或許,當某壹個心有不甘的靈魂,遇到了另壹些心有不甘的靈魂,蒼天就會安排他們來壹場奇妙的相遇吧。
  “妳放心吧!自現在起,人人都會記得,有壹個名叫張義潮的英雄,曾經於四十八歲的高齡,在月牙泉邊振臂壹呼,豪傑景從,拯救百萬生靈,使六郡山河歸於國家,您沒有走完的路,今後將由我來走完!”
  走出祭祀的廟宇,張昭突然啞然失笑,按照時間來說,宋太祖趙匡胤今年剛十歲,趙二則要兩年後才會出生。
  自己這麽壹來,高粱驢車漂移,遼軍戰馬跑的吐白沫了都追不上的‘神跡’,可不就是要沒了嗎?
  這可是寶貴的鬼畜素材啊!
  要不?以後自己也到高粱河來這麽壹出?
  而張昭從廟中出來後,祭祀活動就宣告結束,長安壹府六縣的耆老們準備了告別的米酒,外面山呼海嘯的百姓,也送上了自家帶來的吃食。
  這可不是張昭安排的,而是他們自發送上來的,歸義軍的軍紀,百姓們是看在眼裏的,張昭的仁義,他們也是看在眼裏。
  更重要的是,張義潮的墳塋在長安,張昭也被他們理所當然的視為了長安人。
  在此時人的觀念中,外鄉來的清官,那也沒有家鄉的貪官可靠。
  實際情況也是這樣,封建時代,除了個別以外,清官、貪官都是相對的,家鄉人在很多方面,還是顧忌壹些。
  米酒壹杯接著壹杯,雖然度數不高,張昭的酒量也很好,但還是有些醉了。
  不光是他,閻晉、郭天策等人,甚至是蠻熊等人都有些喝多了。
  而外面山呼海嘯的呼喊聲乃至哭喊聲都還在響起,無數人把手中的陶碗高高舉起遞向了張昭。
  張昭不得已,只能揮了揮手,“某實在不勝酒力,只能再飲三碗了!”
  說完,張昭接過壹個老翁的酒碗壹口喝幹,對著老翁說了句,“福壽綿長!”
  接著又接過壹個赤著胳膊,僅僅穿了壹條短褲,眼神有些躲閃壯年男子的酒碗。
  男子驚恐的看著張昭,似乎馬上就要跪下去磕頭求饒了。
  果然,這碗裏面裝的是水,張昭壹口喝幹,還將酒碗高高舉起,示意自己喝光了,還大聲誇贊道:“好酒!”
  壯年男子頭上冷汗滾滾而下,神情既感激又羞愧,他不是故意如此,實在是家裏遭了兵災,根本無錢買酒。
  “哥兒來年,壹定五谷豐登!”張昭拍了拍壯年男子的肩膀說道。
  “官人大恩大德!沒齒不忘!”男子眼含熱淚給張昭跪下了。
  最後,張昭在萬眾矚目中,拿起了壹個還紮著總角少年的酒碗,他也是壹口喝完,然後從腰間取下壹枚玉璧,放到了總角小童手中。
  玉璧這種東西,此時沒有壹定身份的人,可是不能用的,貧苦百姓更是用不起,也更不敢用。
  張昭把這枚白玉璧賜給這個小孩,那是因為他家就在馬嵬坡附近,兩個哥哥都在協助歸義軍探路,搜索鳳翔軍的時被殺害了。
  本來張昭是想帶走他,不過小男孩的母親和姐姐不答應,也不願離開關中。
  “小郎!前程似錦!”張昭拍了拍這小童的腦袋,周圍圍著的鄉老心領神會,這壹家子,定然是要照顧壹二的。
  “多承鄉鄰們的盛情,但天下無有不散的宴席,待到國泰民安之時,壹定還會再相見的!”
  最後,張昭對著周圍漫山遍野的人團團壹揖,頓時四野哭聲壹片。
  “此情此景!怎能沒有詩文紀之?”幾個穿著長衫的士子突然跑了出來,在張昭應允下,做了幾首還算押韻的詩句。
  雖然質量很壹般,但周圍的長安京兆府官吏都有些沈醉。
  大唐啊!怎能沒有詩歌呢?
  只不過,那種日子,是很久以前的了,現在都是刀把子才是道理,也有幾個忍不住的,當場做了壹首首好壹些的詩句。
  長安不愧是帝都,哪怕都這個時候了,還殘留有壹絲文華在。
  用幾個托,烘托出氣氛後,張司空就要發大招了,他裝作醉眼朦朧的環顧四周,忽而壹聲長嘯。
  “塞下秋來風景異,衡陽雁去無留意。四面邊聲連角起,千嶂裏,長煙落日孤城閉。
  濁酒壹杯家萬裏,燕然未勒歸無計。羌管悠悠霜滿地,人不寐,將軍白發征夫淚。”
  邊境上秋天壹來風景全異,向衡陽飛去的雁群毫無留戀的情意。
 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邊地悲聲隨著號角響起,在重重疊疊的山峰裏。暮靄沈沈,山銜落日,孤零零的城門緊閉。
  喝壹杯陳酒懷念家鄉遠隔萬裏,思緒萬千,想起邊患不平,功業未成,不知何時才能返回故裏。
  羌人的笛聲悠揚,寒霜撒滿大地。夜深了,將士們都不能安睡,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,都被霜雪染白了頭發,只好默默地流淚。
  範仲淹的這首漁家傲·秋思,是如此的契合張昭此時的心情,壹個為國戍邊,為了國家含淚辭別故鄉的悲情英雄形象,躍然於紙上。
  特別是其中的‘濁酒壹杯家萬裏’和‘將軍白發征夫淚’當場讓數個長安的官員文士,潸然淚下。
  他們不單是被張昭的情懷所感動,他們還仿佛回到了盛唐。
  那時候,文士,文化人可是地位高的象征,雖然武夫的地位同樣也高,但總不像現在這樣,對他們肆意侮辱,肆意殺戮。
  要是張司空,能就任晉昌軍節度使兼京兆尹該多好啊!這些在場很多人不約而同的想法。
  抄詩也抄完了,人設也立起來了,這首詞壹傳出去,很多人,特比是世家文人都會知道,在河西,還有壹位不同於其他蠻橫武夫的節帥。
  他文武雙全,忠貞為國,會做詩詞。
  那些有抱負、有理想,有意願結束這個亂世的大才,壹定會有人願意去河西的。
  張昭走了,不管是真心,還是假意,至少他在長安百姓,關中百姓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。
  張昭相信,下壹次再入關中,那就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場面了。
  而大部隊跟張昭繼續走乾州、邠州、渭州這條路回涼州的時候,慕容信長與虎廣率六百精銳騎兵留在了長安。
  這是應安審琦所求,他們將作為關中大軍的壹部分,東出潼關,去剿滅盤踞洛陽的張從賓。
  同時,這也是慕容信長的壹次相親。
  除此之外,他還將去到東京開封府,替張昭面見石敬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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